养病的日子。
黑眼镜在温暖中醒过来,裴老头说今天他可以拆纱布了,这话他记得一清二楚。
他一面自己拆一面就着不久前的回忆笑得直摇头。
那是一周前,解雨臣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到床边的时候,黑眼镜暂停了老式唱片里的肖邦,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沐浴液混洗发水的味道。
“你洗澡了?”
解雨臣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去,很奇怪地反问他:“洗澡对我来说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?”
“那倒不是,”黑眼镜稍微调整了一下眼睛上的纱布,“只是突然觉得什么都看不到有点可惜。”
回答很干脆:“我觉得挺好。屋子里只有我一个看得见的话,我就不用时时刻刻注意形象了。自在很多。”
黑眼镜当时就笑了出来,他的确是想象不出来解雨臣张着嘴打呼噜、头发乱成一团糟等一票选项中的任何一个。
——
他拆掉了纱布。第一眼所见,即是不远处那个清瘦的人影。
解雨臣背对着他,从窗户一端走到另一端,拉开第一层窗帘,费了点劲踮起左脚把窗帘束起来,然后气定神闲走去浴室洗手。
黑眼镜安安静静倚在床头看他,心里有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。不知道是因为解雨臣披一件直领对襟月白长褙子带来的时空错乱感,还是因为真的太久,太久没有意识到过自己对于黑暗其实是有恐惧的。
产生恐惧的原因不得而知。
走神的工夫解雨臣走了过来,皱着眉头:“你这是消极抵抗治疗?”
“裴老头说今天可以拆了。”来人挡住了黑眼镜的光,也恰好让他有了细细打量的机会。褙子里一件交领薄衣,长度巧巧挨到地面,不扫地,质地看上去轻得扬不起尘。黑眼镜眯了眯眼,心说,好东西。
“绣的什么花?”黑眼镜拿指尖点一点褙子的衣襟。
解雨臣继续挡着光,告诉他:“海棠花。”说着人却凑近了点,背着手,弯下腰:“这样看,你的眼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。”
衣襟连带一点褙子覆到了黑眼镜手背上,黑眼镜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人:“花儿,照你现在的角度和距离,我觉得你主要是想起到一个照镜子的效果。”
解雨臣眉梢眼角一弯,笑。
黑眼镜看着他,微微阖眼,轻叹一声。
“Mein Liebling.”
解雨臣听不懂:“什么?”
“能把海棠绣成这样的绣娘,不知能被谁娶到。”一句直白的无关紧要。
解雨臣直起身,走去重新把窗帘松开,拉严。“刚刚那句话汉语怎么讲?”
“好奇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种害人的东西。”
解雨臣远远看着他,不说话。
“好吧,”黑眼镜摊手表示妥协,“你过来,我告诉你。”
人过来了,等在床边。
黑眼镜握住他的手腕,清了清嗓子,表情严肃,语气郑重。
“我的亲爱的。”
评论(4)